皇帝慢慢合上眼睛，腹不再起伏。

        御剑太沉，元翡这一刺用力过度，浑冷汗津津，拄着剑方才站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后发出一声活像兽类般的狞厉尖笑，血沫随着咒骂声漫出口来，你再也认不出了！

        兵骤然离，肺腑中霎时冰凉，她息一声，倏然倒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不知多久，有人纵上阶，向横在口的手指猛力掰去。手指如有执念一般僵直如铁，他反手抽剑，一刀斩下。压在上的尸随即被掀开了，眼前蓦地一片摇光明，那人倾下来，将冰凉的手掌合在她烧灼的颈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元翡摇摇晃晃站着，皇帝昏花的眼瞳转了转，吃力地望向某虚空，艰涩：朕认得出。她是朕的妹妹朕认得出。

竟尖声大笑起来，步步紧，猛然向前送出一剑，继而出，厉声：你也杀我？玩自己亲妹妹的人，你也杀我？我是你的结发妻子，我帮你登上帝位，若没有我，你不过是个落魄你也杀我？！

        洛都似乎下起了雨，雨点砰砰撞在廊檐铁上。他满冷雨寒气，动作之间冷铁甲胄相作响，有雨滴自发端衣角滴落，元翡听不清他说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后缩在殿外地上，因剧痛而浑痉挛，角漫出血线，却竟是在笑，映着殿中依稀晃动的火光，那笑容吊诡至极，继而吃力地抬起手，在自己脸上慢慢比划了几，向门内皇帝的方向嘶声：她的脸，呵

        利剑劈开脏腑，连一丝挣扎都没有。元翡只觉压在上的躯蓦地一阵剧烈弹动，血浇漓而下，颈中的手却如僵死般丝毫不松，近在咫尺的眼底通红狰狞，映出自己不甚清晰的倒影。耳中嗡嗡的锐鸣盖过了殿外的喊杀声，骨深如有万箭戮磨，中的抽痛却在亘古的僵持中蔓延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寿春和皇帝都时常这样耐心细致地看她，却都不是看她这个人，而是从眉端到眼尾，一丝丝与记忆比。

        中，连呼都渐次远离。元翡只沉默着将手中长剑送进皇后口，用尽力气，将剑柄一拧。

        钩弋殿内帷幔翻动，寂静如死。过了片刻，元翡用力咬住了牙关，忽撑住剑柄向殿门外残未绝的皇后慢慢走去。未及蹲，一只脚腕已被攥住一拖，她遍无力，合摔倒。皇后濒死之际近乎癫狂地攒出力气来压在她上，拿双手狠狠掐进她颈中，嘎息着，她的女儿不准活着

        皇帝口血洇开大片晕红，口中吐出一口乌血，咙里如破风箱一般嗤嗤作响，却又是一刀刺歪，刀尖别到殿门上，匕首当啷落地。纪皇后被那声音一震，忽然丢开手中长剑，倚上来抱住他的腰，语音蓦地如少女般媚婉转，三哥哥，有件事你一定恨死我了。我害死你，死你妹妹，杀光你的拥簇，可你奈何不得我儿子，他手上还是干干净净。谁都不能碰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余下的话没有说出，她低看去，腹中刺出一柄长剑。持剑之人似乎没有太多力气，只将剑尖慢慢抽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推开她，回光返照的劲已过，站不稳跌落在地。纪皇后弯下腰凝视他，伸出五指比划了一下，仿似纤细指间连着透明无形的蹼，小声诡秘：你最疼的那个孩子，还没生出来，你就已经给他取名取了好几日，可他是个不男不女不人不鱼的怪物。你没看见过，我去了侯府，我替你看见了你们活该，这是你们的报应。你放心，你来生不会碰到你妹妹了。你还不知，昨夜我把她刨出来，将她的脸

        元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没有答言。

        元翡眼圈蓦地酸痛，撑在剑上的手微微发起抖来。皇帝靠在钩弋殿门边，艰难着最后一口气，却并未理会皇后情状，只用力向元翡脸上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寿春已有十七年未曾入，皇帝甚至大约已不记得寿春的面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