旭昭自然不能看不出来，内心也觉得有些烦扰，但他本就是不喜跟人扯破脸子的子，便只是揣着明白装傻，嘻嘻哈哈着，就不声色糊弄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榕榕终于觉得没意思，又大概是觉得坍台，连了几周，洋文课都没过来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榕榕也并不愚笨，碰了几次钉之后，知这一个眼看是不成，便又转将目光投到了他边的小满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满受他感染，也一笑，“那好。我过些日子再来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人的心思简单，彼此心底里又多少都有些相互欣赏的意思，一个主动些，另一个也有交朋友的意愿，恰好还是同校，一来二去的，也就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日散学，旭昭兴冲冲地去画室寻小满，见了他，立刻就从自己书包内拿出几份报纸对他摊开，笑指着副刊上的漫画揷图对他，“你看，你画的是不是有一些像这副刊上的，你要不要试试看去投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旭昭不欢喜读书，一心扑在雕塑上，上因此熏陶出一些浪漫气质，他又天生一副笑脸，对女尤为休贴，少不得总是引起误会被人缠上，实在无法脱了，只有装模作样跟人交往个两天，最多两天。

        旭昭就不响，突然想起什么，他又微微一笑，“我倒认得个朋友，洋文学得极好的。可以为你引荐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时，小满只当他是随口说说，后来才知并不算假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作为朋友，小满对他这点其实不大赞同，和他说起过一次，旭昭没太放心上，他也就不再多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旭昭笑问小满，“你怕女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这话的语气，似乎就没指望小满摇，他也就笑着答应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满很干脆地答，“不怕。”

满本就为自己的无聊之作被人瞧见而有些窘，听出他话里的淡淡调侃，脸颊不由的微微，隔了会儿，也指一指那尊他塑了一半的雕像，“我不敢当。你才是人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旭昭在学校里是这样，在校外的洋文补习班上，又有一个叫榕榕的舞小姐盯他最紧。

        旭昭说什么，不论听没听懂，她都捂着嘴笑，别人还都没反应过来，她就立即窜出一句话来接嘴，投向他的眼神里显出一种灼人的热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笑得更厉害，“那你为什么躲那么远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小满看过去，看着那几副漫画，眼神光亮了一下子，很快又暗下来，“这个稍后再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满本只以为是另个男生，隔天午休，他在约好碰面的香樟树下等了一会儿，远远看到旭昭带着个女孩子走来时，还有些反应不及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满却不比旭昭，她一靠近，往往还没来得及开口，他就先接了翎子，提早一步和她隔开距离，一些也近不得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这话听起来也像是调侃，其实并不是，自内心的确对他改观，甚至有些佩服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满半开玩笑说，“我又不是什么小开，怕她寻错了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旭昭却窘，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微一低，然一抬起脸来，还是不大在意地笑，“现在看是不大像样，你过些日子再来看，我保证大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旭昭却敛了笑，认认真真说，“其实，我也不是小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有些苦恼似地承认，“洋文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和他相长了，他说话也不自觉带了一些那种没正经的调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开始她只想着，他两个既然是玩在一起的，那他的家境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，后来，看他不怎么声响，也不大欢喜笑，看起来是冷淡，其实子倒要比旭昭稳重许多，便觉得自己几乎是真有一些心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过几日，周末在洋文补习班上再遇到旭昭，两个人就好像已相熟了似的同时笑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旭昭出手大方，像个小开模样，生得又俊朗，少不得就起了碰运走捷径的心思。

        榕榕大约只是艺名，看样子年纪还没到二十，大概入行没有多久，上的风尘气也还并不很。

        旭昭多少有些猜到缘由，又笑问一声，“怎么。考砸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女孩生得小，十四五岁样子

        期中成绩下来，国文算数还都过得去，唯独那门洋文，虽是有周末补习，下的功夫也最多，只因是从没接过的，就还差强人意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时兴书卷气的装扮，虽是舞小姐，榕榕却也留了一学生式样的齐耳短，鼻梁上架着细边框平光眼镜，脸上只是薄施脂粉，穿一洗旧的蓝布旗袍，脚上踏着绊带鞋。

        旭昭的曾祖父早年是苏州城内有名的木匠，积攒起一些资本后，乘船到了上海，经营起家俱生意，也曾有过达的时候，但到了他这一代，家族里闲散怠惰的人多，其父又不善经营，诺大家业最后只萎缩成一不大不小的旧厂子，依靠着从前积攒下的老本勉强维系着表面上的光鲜。